她搬出宫几日,便是回宫时也没怎么见到赵婉,本以为是赵婉肯学乖一些,晓得躲着她。
原来不是啊。
赵婉今日身上颜色一水儿的雅静,月白的上襦配着藕荷色的裙,就连钗环首饰也一概不见金与银,多是白玉或白砗磲,倒不似她平日里那样张扬的装扮。
赵盈早知她装可怜扮娇弱是一把好手,不过素日里她穿红戴绿的,倒把身上那份儿柔婉掩盖三分。
今夜这么一身,再低眉顺眼的凑到人前,还真是我见犹怜的俏美人。
她侧身,眼角余光瞥一回沈明仁。
男人大多见色起意,沈明仁这种伪君子,说不得也最吃赵婉这一套。
倒也奇了怪了,那前世干脆娶了赵婉就是了,何必要来招惹她?
赵盈敛了心神,几不可闻啧了两声:“你刚才,是说我失礼?”
赵婉站定住,已盈盈施过礼,同她,也同沈明仁。
沈明仁仍端着君子做派还了礼,一开口,竟是替赵盈解释的:“原是臣出来散心,偶遇大公主,唐突了殿下,二公主误会了。”
赵盈听的想吐,索性丢了个白眼:“你没误会,我是在嘲讽他。但是赵婉,我上次说你记吃不记打,你还真是身体力行的向我证明,你真的不长记性啊——我搬出宫这些天,你跟着嬷嬷学的什么规矩?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我教训沈明仁是凭我为尊,你指手画脚说我失礼,凭你是幼?”
赵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皇姐你……你怎么这样强词夺理。”
她眼泪好似现成的,眼尾登时红了,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引人心疼:“我不过听你言辞间太不留情面,沈公子好歹出身世家,今夜又是皇祖母特意点名要他进宫赴宴,实在是听不下去你羞辱他,这才好言劝你,你怎么……你怎么这样!”
可她要哭不哭,眼中晶亮,水雾都没能遮住眼底的星辰。
那样的目光,痴痴地爱慕,为的,是沈明仁。
敬酒
集英殿上歌舞已起,正宴开席,高台上昭宁帝端坐宝座,左手边坐着冯皇后,为抬举孙淑媛,他特意命人在右手边置了椅,一左一右,贤妻美妾。
昭宁帝身后的红木底座嵌百宝琉璃屏风,也是为今日宫宴专门从内府司的库里寻出来摆上的,一应瓜果点心,也都是按照孙淑媛素日的喜好来布置。
赵盈眼看着姜夫人脸上写满不屑,还有刘淑仪眼中那极难掩藏的恨意,一时只觉好笑。
赵姝真就跟在她身边哪里也不肯去,这会子拿指尖戳她,压低了声音问:“二皇姐眼角红红,看着像是哭过,她怎么了?”
她有病。
赵盈心里翻了个白眼,掰着赵姝的小脸儿不叫她看:“别理她,吃你的东西。”
她小案上的东西一样也没碰,吃的喝的全在赵姝的桌上拿的。
烛火通明的大殿金碧辉煌,殿中舞娘身上的舞衣绣金线缀明珠,熠熠生辉。
采莲舞也不知是冯皇后安排的,还是刘淑仪安排的,总之采莲曲的琴音一起,上头孙淑媛脸色微变了变。
昭宁帝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冷了脸呵退下去,又转脸去安抚孙淑媛。
这样的小插曲也是在酒过三巡时候发生的。
殿内一众宗亲面面相觑,谁不多看孙氏两眼呢?
知道她出身不好,也不必避讳成这个样子吧?
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昭宁帝心尖上的人,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谁又能想到一个替身,盛宠一时,沉寂数年,还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赵盈把众人神情一一扫量过,目光自也不可避免的触及到沈明仁。
青年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眼底也是波澜不兴,只是酒意阑珊时,眼神下意识的瞥向的方向——赵婉。
有意思。
赵盈执了青瓷小酒壶,往自己案上的小酒盅里倒满了,刚拿在手上,赵姝激动地按住她的手:“干什么?”
她拨开小姑娘的手,噙着笑冲她摇头,而后在赵姝惊恐的目光中缓缓起身,一递一步的走向赵婉那一桌。
本来她们姊妹三个的席面该紧挨着,但可能是刘淑仪有意为之,赵婉的席面离赵盈很远,中间隔着赵澈兄弟三个,竟把赵婉的席面摆在了最后头。
怕她找麻烦吧。
赵盈心里如是想。
这对母女当属矛盾纠结第一人,又怕她发作找麻烦,又偏要凑到她面前来恶心她给她添堵,作的一手好死。
赵婉眼前光影被遮挡,投下一片阴影里,再投入眼中是赵盈今日的绛紫八破裙,她抬眸去看,微咬下唇:“大皇姐?”
赵盈把手上小酒盅往她面前一送:“给你赔个不是。”
赵婉后背一僵,挤着僵硬的笑,根本就不接她的酒:“大皇姐别开玩笑了。”
看样子她母妃干了什么好事,她全都清楚。
也或许不知,只是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