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内廷之中,宫娥太监太多了,赵盈甚至连沅珠究竟何许人都不知道,更不晓得那个宫娥长的什么样。
她听孙淑媛一开口,就大抵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说不得,这女人心思深沉,手段高明。
昔年广施恩德,活菩萨一样,所以沉寂多年,也能在这宫里活的好好的。
就是可惜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赵盈到底还是伸手从莲花碟里拿了块儿红豆糕:“毒是从哪里来的?”
“沅珠本就负责宫外采买的事,把这东西弄进宫,很容易。”
孙淑媛眉眼间是一派柔婉,话可不是。
赵盈眼角抽了抽。
她也只是看起来恭顺而已。
“她往来嘉仁宫被姜夫人和孔淑妃撞见,也是你设计的?”
孙淑媛笑意愈浓:“公主不在宫里,把一切都托付给了我,我总不好叫公主失望。”
那就都明白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猜错。
赵盈松了口气,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松了下来。
她往一旁金丝软枕上靠过去:“父皇近来这样恩宠你,连越四级,又抚养赵澈,你在宫里还顺利?”
“我没有母家扶持,谁会来为难我。”她说这话时语气中含着微不可查的自嘲,“皇上倒是也提过,可以提拔我父兄,但他们有多大能耐,多大出息,我心里是清楚的。况且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我明白。”
她是宋贵嫔的替身,却不愿做第二个宋贵嫔。
宫外骂她祸国妖姬,宫里人人排挤,这样的日子她可不想过。
她进宫时宋氏就死了,但是宋氏的传言,便是在宫外的日子,她也早有耳闻。
那样的女人,是红颜薄命,她受不起天子一颗真心,才在芳华最好时香消玉殒。
宋侍郎是个有本事的人,连小宋大人也优秀能干,饶是如此宋氏都在这禁庭支撑不下去,何况是她?
“要提拔你父兄本来也不是不行,但你要说他们自个儿没出息,那就算了。”
孙淑媛闻言眉心一沉:“公主?”
“我今天来除了想弄明白集英殿上的事以外,还有几句话嘱咐你。”赵盈没回应她的狐疑,“这两天朝上会有大事发生,你把赵澈看好了,他有什么古怪你辖不住的,叫姝姝出宫告诉我。”
她如今得了宠,简直有比肩宋贵嫔昔年专宠之势,赵姝摇身一变就也成了昭宁帝的娇娇女,撒个娇要出宫找赵盈玩儿,自然不在话下。
孙淑媛知道分寸,事关朝堂,赵盈又含糊其辞,她便不再多问,只说好。
话音落下,她又想起别的事,犹豫了一瞬,与赵盈道:“皇上前两天突然说起来二公主的婚事,但二公主现在记在姜夫人名下,我没多说,就只是听了听。
公主今日说起朝上事,我想……皇上话里话外,很是中意沈阁老家的六公子,听闻小沈大人自己也是个极出色的,上次集英殿上见了一回,远远瞧着,是个气度不凡的郎君。
但二公主同姜家有了那层关系,要是指婚给小沈大人,公主觉得妥当吗?”
自是不妥当的。
赵盈把红豆糕吃下去了一整块儿,正执盏喝茶,听了这话手上一顿,抬眼看过去。
温热的茶还有最后一丝热气蒸腾,在眼前聚起朦胧。
前世昭宁帝借题发挥把赵清扔去凉州,让他在凉州军中得了人心,现在又要把沈家拱手送到姜家手里去吗?
她眸色一凛:“许是为我的缘故。”
孙淑媛叹气:“公主的婚事,皇上自然要再三斟酌了,但二公主这个事……我不知公主意下如何,更不知朝堂如何,所以不大敢自己拿主意。”
“你别管就是了,赵婉做了姜夫人的女儿,她的婚事,姜夫人自然有主意的,父皇跟你说的再多,也不会真的听你的意思,你说的多了,传到姜夫人耳朵里,对你没好处。”
她深吸口气:“至于沈明仁嘛……我听赵澈说,赵婉虽然性命无虞,但大抵是余毒未清,要养伤大半年才行?”
孙淑媛点头说是,旋即明白了:“那此事我就当没听过,皇上再与我提起,我也敷衍过去不多嘴就是了。”
可昭宁帝的心思,赵盈却总算是看明白了。
他心心念念着母妃,但也从没想过要把皇位留给赵澈。
真是讽刺。
为了母妃做了那么多有失体统的事,杀言官,斩御史,闹着要追封为后,结果连个储君之位都不愿轻易给了赵澈。
赵盈心里闷闷的。
她不知道该为谁感到悲哀。
孙淑媛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气氛一时就尴尬下来,好在赵盈很快敛了心神,与她告了辞就起身往殿外走。
她没去送,只是觉得今日的赵盈又有些不一样。
搬出宫去短短时日,像是变了个人——从赵盈被打伤转醒,就像是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