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足可见她的处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好的。
她如今在姜夫人宫里,连出个门,都要姜夫人点头同意。
赵婉过去十三年的人生,虽然风头从来盖不过她,可也是顺风顺水的。
母妃专宠的那几年时间里,后宫的女人们难得的齐心,私下里并不会针锋相对,再加上那时候刘氏很会扮柔弱,装模作样的,反而得冯皇后颇多照顾,而赵婉自己在刘氏的教养下,最会做些讨人欢心的事,是以在各处都很吃得开。
后来母妃过身,又有了孙淑媛,再到刘氏费尽苦心的承宠——之后这么多年时间里,刘氏几乎可以说是一枝独秀。
她地位纵使不及姜夫人和孔淑妃,可姜孔二人也分不走她半点恩宠。
于是赵婉摇身一变,成了宠妃掌上珠,自然风光得意的。
寄人篱下的日子,她没过过,更不会懂得其中酸楚。
赵盈乌黑的眼珠滚了两滚:“看来你中毒之后,身体是不好,现在这月份,夜里起一阵风,姜娘娘也怕你身上不好,既是这样子,你不如好好养着,御医院的人不敢不尽心,拿了毕生医术调养你的身体,你年纪还小,养几年总会养好的。”
她懒得搭理赵婉,错了身就要从赵婉身侧过去。
然而赵婉小手却攀上她袖口,没敢碰她手腕,似乎很怕她,又在刚刚触碰到她袖口的一瞬间,匆匆撤回去。
赵盈眉心一拢,侧目去看。
赵婉连眼底都是怯生生的,瘦弱的肩膀还抖了两下。
啧——
赵盈咂舌:“我欺负了你?赵婉,你一大清早不在宫里待着,跑到上阳宫外拦我的路,我一句重话没跟你说,反而劝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做这副模样,给我看的?”
她简直被气笑了,退了步,越发离赵婉远了很多,甚至四下扫视了一圈:“我瞧着这个时辰,这宫道上也没什么人,也没人能看见你这个楚楚可怜的模样,然后去与人说我欺负了你吧?”
赵婉连连摇头,低垂着脑袋,好半天一句话都不说的。
赵盈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赵婉对她从来不恭敬尊重,现在两个人之间说横着血海深仇也不为过,赵婉打什么盘算,她更懒得搭理。
从前跟着刘氏学了一身表里不一的好本事,现在挪到姜夫人宫里去了,谁知道将来还会学点什么。
真有意思。
她提步又要走,赵婉红着一双眼抬了头:“皇姐,我母妃……”
“我劝你谨言慎行。”赵盈在她刚一开口的时候冷声呵断她后话,“刘氏是被贬为庶人赐死的,你是禁庭的二公主,是姜娘娘的女儿,你身体不好,总不想拖着病躯再去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吧?”
赵婉脖子一缩:“我知道皇姐是恼怒的,毕竟那杯毒酒,险些要了皇姐性命。我今天来见皇姐,我是想……我只是想……”
她支支吾吾,赵盈更是心烦:“你只是想来我这儿赔礼道歉,让我别为刘氏的事把你一起给恨上,毕竟刘氏死了,刘家倒了,可你还是要继续风风光光做你的二公主的,是吗?”
赵婉面色一僵,赵盈就知道她说对了。
这就是刘氏养出来的好女儿。
自私自利,毫无母女情分,对她的外祖家,更是一点儿不肯眷顾的。
她若真是个有骨气的,也该闹上一场。
眼下这做派,确实令人作呕。
“好好做你的二公主,傍着姜娘娘过你未来的日子吧。”
赵盈把所有的厌恶都写在了脸上,看都不愿再多看赵婉一眼,扬长而去。
赵婉盯着她的背影,咬紧了后槽牙,捏着帕子的小手,骨节隐隐泛白,一双眼中全是恨意。
·
宫道尽头连着永真门,挥春在过永真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赵婉和她身边伺候的宫娥们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她喉咙一滚:“公主,二公主还站在那儿。”
赵盈深吸口气:“随便她,莫名其妙。”
她对这座宫城的厌恶,原来并不只是来自于昭宁帝和赵澈。
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感到恶心,疲于应付。
宫外是海阔天空,她连呼的每一口气,都是甜丝丝的,哪怕是再忙再累,人是自由的,心更是自由的。
但事实上,她还是算错了的。
这是等她从孙淑媛那儿出来,遇见姜夫人宫里的大宫女芳蕊等在宫门外,笑呵呵的说姜夫人请她过去一叙,她才后知后觉。
赵婉不是跑来服软示弱的,她之所以会在上阳宫外的宫道上等着她,是姜夫人授意的。
什么怕她吃风身上不好,什么苦情寄人篱下的戏码,真能演啊。
赵盈满面春风的进了姜夫人的正殿,殿内萦绕着淡淡沉水香香气。
她嗅了两下,才提步往西次间去。
赵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整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精神不是很好,兴致更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