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表现出一分对他的信任,他就急着要探听她身边的事。
可总不见得,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和赵澈勾搭上了吧?
在上阳宫醉酒事件发生之前,赵澈的一举一动她可以说都了如指掌,如果说背着她和宫外的沈明仁搭上线,确实不大可能。
而出事后,她态度急转,对赵澈日渐冷淡,赵澈在她和刘氏的双重压力下,哪里分得出身去搭沈明仁?
况且这段时间他连宫门都没迈出过一步。
如果有见面的机会,也只是贺孙淑媛晋位之喜的那场宫宴上。
但偏偏又出了投毒事件。
是她多心,还是她遗漏了什么地方?
赵盈面不改色,只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刻:“小沈大人对我的行踪,这么关切?”
沈明仁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就承认了:“臣一心想为殿下分忧,但前些时不知殿下因何疏远臣,臣心中虽惶恐不安,可于殿下日常事务之上,仍不敢掉以轻心。
虽说小宋大人和世子会护着殿下,不会叫殿下陷入困境,但多个人多颗心,臣自问心细。
臣并不是窥探殿下行踪,只是担心殿下会出意外。”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黑的都能叫他说成是白的。
赵盈不置可否,也没跟他打这个嘴仗,更没理会他嘴上说的好心与关切:“是我叫人把许宗带进钦差行辕的,现下就扣押在府。
至于你口中说的高人——小沈大人知道堂琴先生吗?
你应该知道的。
毕竟昔年玉堂琴在朝时,如日中天,一时间连沈阁老的风头也盖过,小沈大人应该没少从沈阁老口中听说过玉堂琴的往事吧?”
沈明仁的面色明显有一瞬间是僵住的,眼中的震惊也没能逃过赵盈的眼。
他少有这样的时候。
沈明仁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高兴只表露三分,生气都能表现的像高兴,人前人后永远是一张脸,和善的,愉悦的,最会骗人。
“小沈大人?”
她尾音娇俏的上扬着,透着笑意。
沈明仁回了神:“殿下怎么会请了堂琴先生到钦差行辕……堂琴先生不是自二十四年前,就隐居避世了吗?”
赵盈眼尾的笑意更浓了:“你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他愈发怔然:“臣怎么会害怕。”
二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但如果真是沈殿臣,那么沈明仁作为沈家未来的顶梁柱,就不知道沈殿臣会不会把当年真相告诉他。
他的确不是害怕,那种情绪不如说是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后转化成了一种迷茫。
“堂琴先生会随我们一同回京,不过眼下我不欲声张,以免节外生枝,小沈大人知道就好,可别四处与人说去。当然了——”
她转身又要往外走,要出门的时候,稍稍一顿,语气冷肃下来:“他为我所用,却大抵不会再入朝为官,小沈大人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用不着替沈阁老担心。”
沈明仁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阴翳一片。
赤裸裸的警告。
在他对天发誓,在她说信任之后,仍然在警告他。
·
宋子安提供来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有迹可循的,沈明仁查起来也不会费太大的工夫,就是怎么把分寸拿捏到位,需得他仔细斟酌一番而已。
赵盈也不插手过问,只等着他把事情办妥后来回话。
当然,这期间沈明仁也曾来问过,是什么人提供了这样多的线索。
他不糊涂。
有好多事,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拿得住,说出口的。
但宋子安至今没松口,赵盈也没兴趣节外生枝,打发了他没告诉。
给孔如玏的三日之期,今天也是最后一天。
一直到斜阳完全自天际消失,晚霞引出天边一片火红的时候,孔如玏还是没登门。
玉堂琴陪着赵盈在书房下棋,只有他们二人。
赵盈面色如常,透出几分闲适。
玉堂琴落子抬眼:“殿下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她斟酌一番,收了手,黑子扔回了棋盒里:“先生棋艺高,咱们下了三局,你一局也不让我的?”
他看看赵盈,从她手边的棋盒中捏了颗黑子,须臾落在棋盘右上角。
赵盈拧眉,眼见他收走一大片黑子。
然则形势骤变:“置之死地而后生?”
“殿下面上不着急,心中却有了杂念。”玉堂琴把白子随手一落,“就当我输了吧。”
赵盈抚着棋盘边缘:“我是有了杂念,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了。”
“殿下与我对弈三局,每一局都做不到心无旁骛,你分了心,自然赢不了,即便我让了,殿下也还是赢不了。”
玉堂琴着手开始收拾棋盘,一黑一白的往棋盒里收:“黑白之间,殿下的心也静不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