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清楚。
这五万两白银加上八千两黄金,同各部用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却能解户部眼下归还各州府所筹措来的军饷一项上的缺口。
“行,你既然这样说,那你去吧,朕命人告知户部,让户部的人到伯府去收这笔银子,也省得你们兄弟再跑一趟,战事了结后,朕自论功行赏。”
杜知淮便又把封赏之事推辞一番,昭宁帝见他几次推脱,是真不愿受,才改了口,许他康宁伯府一个美名,而后让孙符送了人出去不提。
立奇功
孙符去而复返,昭宁帝手上已经没再拿着折子。
他歪靠在塌上,左臂手肘下枕着的软枕,双眼紧闭似在小憩,可落在眉心的那只手说明了他此时仍是清醒着的。
孙符脚步很轻,昭宁帝还是听见了动静,没睁眼,冷声问道:“说什么没有?”
“世子只说皇上为国事操劳,叫奴才尽心伺候着,要仔细着皇上龙体,世子是有心人,大抵方才瞧见了皇上眼下的乌青了。”
“他是有心,他弟弟也很有心。”昭宁帝面不改色,面皮也没因孙符那一番话而有所松动,“康宁伯生了两个好儿子,一个承爵后不争不抢不冒尖,一个远离朝堂闲云野鹤。
他睁开眼,瞧着红檀小案上两大摞奏折,越发捏紧了眉骨:“给户部传个话去,明日早朝叫户部左侍郎上个折子,夸一夸康宁伯府这两个好儿子。”
可孙符听来,又总觉得他这话阴阳怪气的。
他掖着手站在一旁,侧目去观昭宁帝面色,并不能看出所以然来,于是索性问道:“皇上不高兴了?”
“国库空虚,朝廷内耗,到如今调拨军饷,竟还要杜知邑一个后生晚辈进献这些银子来解朝廷燃眉之急。”
他冷笑着,声音其实不大:“孙符你说,朝中这些人,拿不出这些银子吗?”
怎么可能呢。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别的且不说,那章乐清加征十三年赋税,所有银子都进了他自己的私库去,除去永嘉公主大手一挥叫退还扬州府百姓的税银之外,宋大人还交入国库余下的那部分,林林总总加起来,那数目他想都不敢想。
京城这些人?
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清廉,实际上呢?
外阜与朝中官员走动送礼进献的,京中大富为商之家孝敬的,这还不算上若一时有突发事件,棘手难办,上下打点中的这个上字。
其实康宁伯世子兄弟两个今日进献的这五万两白银与八千两黄金,真不算什么。
杜三郎君多年经商,大齐各地都有他名下产业,从香料绸缎到青楼赌坊,他都有涉略,本就是家财万贯,富甲天下的。
进献这些,既表了对朝廷的忠心,又不太过冒尖,招人眼红。
这事儿办的漂亮又聪明。
“皇上比奴才心里更清楚,可没有人敢拿出这些银子来。”
若按朝中官员俸禄,沈殿臣这个内阁首辅都拿不出这么多,真拿出来了,就该叫人好好去查他家的账了。
昭宁帝翻身下了塌:“杜知淮身上的中顺大夫,还是他加封世子那年初授的吧?”
孙符默了会儿,回想一番才回了个是:“也有好些年了,这些年伯爷云游天下,虽还领着俸禄,但不在朝中供养,世子更是个安静的人,身上只有这个四品散阶,三省六部朝中事他一概不插手,便也就一直这样了。
您前年还玩笑呢,说世子小小的年纪,三十都不到的人,心境倒如老翁。
到底是将来要承爵的人不着急,连世子妃也不催管他。”
昭宁帝面上才有了几分笑意:“那就给康宁伯府一个体面,授他个三品嘉议大夫,他既是忠君体国的直臣,也可入御史台。
御史中丞还一直有个缺呢吧?”
孙符又说是:“都缺了两年多了,原本胡中丞就是要补缺的候选人,陈士德案后胡中丞顶了陈士德的缺,这不眼下还缺着一位呢,吏部也没有再拟递名单上来。”
“那就杜知淮吧,虽是个五品,但自由些,不受人约束,他身上又有三品散阶,还是伯府世子,更没人拿捏他,也不枉他们兄弟对朝廷的这一片忠心。至于杜家的三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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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户部上折把杜知淮两兄弟一顿好夸,弄的朝中众人神色各异,对户部所言皆不以为意,偏人家兄弟俩真金白银拿出来,谁也说不了什么。
昭宁帝金口一点,除了加授杜知淮嘉议大夫又点他出了御史中丞的缺之外,就连一向无心出仕的杜知邑也授了个六品承直郎的散阶。
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叫朝臣想来,这跟鬻官卖爵又有什么区别?
要非得说的话——
“天子卖官,前所未见。”赵盈嗤笑出声,连茶也不吃了,一脸玩味的扫量过杜知邑。
杜知邑唉声叹气:“我还想着皇上大手一挥,把我名下产业明年的赋税给免了,这买卖我挺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