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手脚指甲修的很圆润干净,估计是真有这方面的某种洁癖。
段鸮目睹这一切拿白布擦了下指甲和耳朵,又眯眼拿起来瞧了瞧,只用手指进去搅了下尸体湿润的口腔。
待发现在上颚和腐烂的嘴唇上有些沾到的香灰,牙齿和指甲也因为死的时间过长而有些松动脱落。
眼珠子边上的一层血膜呈云雾状,还可以看得见内里的瞳孔,尸体很冷,体僵已经有初步,拿手焐着一试,便大致能推测出死亡时间。
他肋骨上有两处淤青,但看死状明显是死于失血过多,因为在他脖子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致命伤。
这刀口很深,表面皮肉朝内蜷缩。
伤口被血积压的皱起来,绝对是发生在生前,想来正是这一刀要了他的命。
此外,脑后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对冲伤,应该是与伤人者搏斗大力摔倒在地所致,可在这死者的身体上,却另有一个很小的伤口,让段鸮一时有些思索。
这伤口极细小。
边缘红肿,在靠近手臂半寸血管的位置,是个不知被什么不知名蚊虫咬的圆形小黑点,常人一般一定难以注意。
但因它的颜色和结痂状态。
该是发生在和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口差不多的时辰内,所以这也令人有些思索起来。
这么一想,站在这棺材旁边的段鸮也使些力气,俯身用手将这男尸的四肢摊平柔软,却看了眼他右手手掌那已经尸僵的一根手指。
可这无论怎么掰都掰不下来的手指似是指向某一处。
赵福子见状也在一旁连忙解释道。
“是这样,段爷,我们去时,他就这样,一直拿这根手指指着庙里的一尊佛像,料想该是死去时,看见面前这那尊石头菩萨想说什么。”
——竟,又是石头菩萨。
第二回 (上)
“凡验官多是差厅子,虞候,或以亲随作公人,家人各目前去,追集邻人,保伍。”
“呼为先牌,打路排保,打草踏路,先驰看尸之类,皆是搔扰乡众,此害最深,切须戒忌。”
——《洗冤集录》
来松阳的第一夜,段鸮算是有个正经地方歇下了。
段元宝一个小孩子家,天一黑后就得去睡觉了,可通常到了夜里,却是他这个当爹的才要正经开始忙活的时候。
“咱们以后就住这儿了吗,爹?”
段元宝问他。
“嗯,怎么样?”
段鸮回答。
“还行,比从前好多了,好像终于有个能躺下好好睡觉的地方。”
这话,小娃娃说的很平淡。
这松阳县的义庄明明很小,处处破旧贫寒,但却也是他自出生以来和他爹住的最好的地方了。
从前他们二人只四处漂泊,段鸮因脸上的伤常被人看不起。
两人的日子过的也是拮据,虽靠给各州各府做些案子上仵作工作赚取银两糊口。但每过一段时间,他爹就会带他走人。
“那你喜欢这地方吗,爹?”
段元宝想想问他道。
“你觉得呢?”
段鸮低头回了句。
“不知道,这天下在你眼里好像在哪儿都是一样,死了活了的,也不见你真的在乎过什么。”
“爹,你到底想找什么东西呢?”
段元宝默默嘀咕,这话,段鸮最终也没说什么。
恰好吃晚饭时,下午走了的札克善又去而复返,这次还上门送了条青鱼给他。
那从河里新鲜捞上来的大青鱼,腮和眼珠子都泛着一层血红。
鱼的脊背上像是被渔夫拿针放血,断筋了,所以不再挣扎,只用一根草绳穿着白白的鱼唇,被湿淋淋地就拎着送过来了。
偏生段元宝这小子最怕鱼。
一见到这青鱼就躲起来,只趴在门后边了。
札克善捕快见状哈哈大笑,只弯腰说,这孩子怎么好好的还怕起鱼来了。
所以段鸮收到后,就把这青鱼先去丢在一只水盆里,再出来同札克善说了几句话,也是这一聊,段鸮才知道他一下午人去哪儿了。
“你们是去取证了?”
“诶,对,瑞邛是三日前失踪的,当天他从县城去往山上时,是申时,上山路上至少得有一俩个时辰是被人所目击的,马县令便令我在街边走访,寻些证人好做证据,我这一下午就没闲着,哎,可走的人累煞人了。”
札克善说道。
“那现在是基本已确定下凶犯嫌疑了?”
段鸮又问。
“不,不,这只是‘比’的过程,第一日取证,第二日还需得审问,第三日才能够正式开堂,如果其中有什么冤情,到开堂那日,就可在公堂上向县令老爷一一呈情。”
“不过我们现在已拿住的有嫌疑的犯人也有一人,这还是个女子,姓兰,叫/春莲。”
札克善又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