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有风雷乍现,他的眼前投落阴影,一片黑暗。
无形的风压阻挡他将出不出的剑光。
他举起目来,那一瞬瞳孔巨震,唇瓣颤抖着,良久未能说得出一字。
“……”
当初是他亲口说要被逐出师门,如今再相见,便难以开口唤出一声师父。
“破布娃娃”
荀锦尧熟悉清风宗内每一条道路,乃至于道路旁的一石一草、一花一木。它们与从前并无太大差异,唯有……
“街坊里常说以小见大。”
“你四岁来到清风宗,我亲自带你在宗内熟路,暗中却想借机试探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秦沧程在道旁驻足,“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荀锦尧道:“不知。”
“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谨小慎微过了头。”秦沧程笑道,“有点心眼儿,但我怕你胆子太小,难以在修道路上走得长远。”
荀锦尧垂着眼睛没吭声。
秦沧程继续道:“结果你十八岁那年掌握归心八重,速度远超常人,却告诉我你早晚能用归心剑法将煞罔魔尊捅上一剑……我也不瞒你,放在当初,饶是你师父我都不敢这般口出狂言。”
荀锦尧:“……”
“于是我又开始担心你眼高手低不自量力,未成大事,先被自己的自大害死。”
秦沧程叹道:“你是天才,于我宗百年难得一见。为师望你勇往直前,却不望你锋芒毕露。而后为师望你多次直面坎坷,打磨锋芒,也不望你将锋芒尽数抹平,于坎坷止步不前。”
“熟料你……”他话语微顿,“当初你从师门脱离,不曾想那小子究竟靠不靠得住。事到如今,许多不该承受的东西你已然承受,为师气愤于你,却最是为你感到可惜不值。”
荀锦尧适才慢慢抬起眼:“无论清风宗还是他个人,我从不是当靠山亦或别的什么东西看待的,若非要论及根本……全当我是遵从意愿的自然选择吧。没什么可惜,也没什么不值得。”
事已成定局,秦沧程连连摇头,没再多言,半晌才问道:“你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真的?”
荀锦尧颔首:“无论孟大小姐口信,还是魔界事变与迷心镜碎片,都是真的。”
听闻他话里某几个字节,秦沧程面上神情有些僵硬:“现任苍焰魔尊真是她养出来的……养子?”
荀锦尧反应了一下,知秦沧程话里代称的正是孟薇雪。
实际上秦沧程从未与他提及师娘的任何事迹,想必没有让他知晓对方身份的打算,于是如今这个问题与单纯的“她”字就显得有些异样。
顺着这个问题一想,就好像……他师娘的养子同样也是他师父的养子。
……好混乱的关系。
荀锦尧心情复杂,点头称:“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秦沧程神情更为微妙。待他调解过来,背着两手走了两步:“此事我知道了,对方的提议并非全无根据,再等等看吧。”
荀锦尧跟上他:“结果应是八九不离十。魔界如今有血影领地倒戈,对煞罔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反观苍焰魔尊一派,我们与他有握手言和谈合作的基础,同时他实力超然,也有与煞罔魔尊直接对战并取胜击杀的经验,或许我们……”
“行了。”秦沧程抬起手来制止他出言,“你莫要再掺和此事,为师知道你想替谁讲话。”
“。”
荀锦尧沉默一会:“师父,我说的是事实。”
听他终是唤出两人相见后的第一声“师父”,秦沧程眉头舒展些许:“不管是不是事实,为师心中有数。好的坏的想必你也清楚,但你若含有半点私情,为师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再继续参与。”
“……是。”
“好了,”秦沧程按住他肩头,神色严肃,“魔界的事情先放一放,你识海里的迷心镜碎片,让我看看。”
荀锦尧未做反抗,微微阖着眼眸,看秦沧程并指点在他的额前。
探查其他人的识海,要么是识海的主人自己配合,再要么就得如谢宇斌当初一般强制探入,但这种情况万一遇到识海主人的反抗,会付出些许代价。
如今是荀锦尧主动配合,整个过程十分顺畅,秦沧程收回手来,沉吟道:“你算走运的,迷心镜碎片像是未对你造成多余影响。”
这东西乃是上古邪物,当初在煞罔魔尊不够妥善的处理之下害死一大波凡人与修者,在荀锦尧体内却迟迟未伤及他性命,想来只有一种可能。
“那道金光,您知道是什么吗?”荀锦尧问。
秦沧程道:“你应当能猜个差不多,它是归心剑法在识海中具象化形成的无实体光团。”
荀锦尧承认,这一点他确实猜测过。但是……
“为什么归心剑法能与迷心镜碎片抗衡?当初它甚至助我破开幻雾之城的幻术……”荀锦尧道,“若从寒天玉与碎骨刀诅咒的关联来看,归心剑法该与断罪之火之间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