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陈庚望发了话,小明守彻底如了愿,他知他娘不驳他爹的话。
至少宋慧娟在他们面前不会和陈庚望生气斗嘴的,如今连驳个话也很少有。
临了,宋慧娟只带着小明安走了,她还是小,夜里离不开她。
有了小明守,这一回离别显得格外不同,他是很想留下的,面上的兴奋全都显露了出来。
一家子把他们送到村口,等他们远远的走了瞧不见身影才回了去。
陈庚望在前拉着架子车,宋慧娟在后头牵着小明安,路上这会儿并不冷,走走停停,也不着急。
那走在前面的人听着后面的妇人指着小路上长的不知名的草轻轻地说,“这是小麦,那是高粱……”
往日里不知见过多少回的庄稼,教她一个一个指给了他们的孩子看。
一条长长的路,走的很慢很慢,慢得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连太阳都跑到了西边。
一条短短的路,又走的很快很快,快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熟悉的房顶就出现在了眼前。
太阳藏起了半个身子,只露出了头,艳红艳红的,投在背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你连着我,我连着你,哪里能分隔得清楚?
小明守不在,家里少了一个人,宋慧娟开始还是不习惯的,连小明安有时想起来了也要喊他,“哥哥,哥哥!”
宋慧娟一边替她收拾着衣裳,一边与她说,“哥哥还在姥爷那,过几天就回来了。”
这样重复了几次,小明安也就不问了,她慢慢地跑着去和姑娘家耍了几天,似乎也得了趣。
可过了三天还不见人回来,宋慧娟就知道他是真撒了欢了,怕是宋浦华实在是很纵着他了,不到十五是不回来的。
果真,这小家伙真耍了十多天才回来,还兴冲冲地拎着一盏灯笼跑了回来,“娘,我回来了,娘……”
宋慧娟正坐在西屋里忙着织布,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起了身,只见那小家伙跟个小犊子似的朝她跑过来,手里的灯笼抬得高高的。
身后是宋浦生,怀里还抱着出去玩儿的小明安,手里也抓着一只小狗模样的灯笼。
宋慧娟忙伸手拦住了他,拍了拍他身上沾染上的寒气,“缠着你大舅舅买灯笼了?”
“没有,”小明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大舅舅给的礼物!”
这时,宋浦生都到了他大姐面前,“往年都没回来,给他们买个小玩意儿耍耍。”
“你那边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钱还是得攒的,你还没成家哩,”宋慧娟说完要去接过他怀里的小明安,可小明安这时似乎被这一盏灯笼收买了,不肯下来。
宋浦生听着他大姐的话没有不耐,只抱着这个软乎乎的小外甥女,她的相貌并不很像他大姐,但这样温温和和的样子是一样的。
一双姐弟坐在檐下说着话,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跑着玩,跑累了就趴到他们的娘身上歇一歇。
左右这是见的最后一面了,下一次真不知是何时了。
该准备的东西初二那天回去宋慧娟都带回去了,棉衣,被子,连夏天的单衣裳也点灯熬油的给他新做了两身。
他不在身边,她也不能时时托人去看,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是不知的,她只能尽自己的力为他多准备一些。
留给他们姐弟俩的时间不多,虽说此时陈庚望外出去忙了,但宋浦生活生生的一个人一旦进了村,那消息是瞒不过的,要不了一个小时他就能收到消息。
宋慧娟没什么能嘱咐他的话,只能重复地说,“在外头要好好吃饭,家里别挂念……”
宋浦生也明白她的心意,都一一应了,“我知,我在那是不用担心的,你也得好好顾住自己,夜里纺线容易坏眼睛,家里那边你也不要挂念,老二能担事了。”
“是啊,连老二也能担事了,”宋慧娟很感慨,“真快啊!”
宋浦生心有同感,日子过得真快啊,看着那两个追着跑的小娃娃只感觉太快了,时间给了他们以后活着的希望,又无情的告诉他们人是会老的。
等陈庚望回到家时,那妇人已经进了灶屋忙活,院子里一个人也没,却也并不清冷。
“娘,这个是狗,我也是狗……”
“不是这样说,你属相是只小狗,属相……”
“那哥哥呢?哥哥属啥?”
“我属猴!”
“娘,娘属啥?”
“娘……我也不知道,娘,你属啥?”
“娘啊……属牛,哞哞叫的。”
“我知道啦,是大队院子里喂的那头大黄牛,能犁地哩……”
“对,那就是牛……”
“舅舅哩?”
……
孩子们话不停,陈庚望看着那站在案桌边揉面的妇人,可不就是一头大黄牛吗?
还犟得很……
他的心都被那头大黄牛生生顶出了个打洞,可她还毫不知情,使了猛劲儿撞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