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怕被夫子发现,写完就会丢掉,叶漪觉得有趣,便要去,说是看看,没想到竟是被他偷偷藏了起来。
一时怔愣,朱藜低声轻笑,眼眶微红。
叶漪屋内也摆着棋盘,棋盘上的棋局与朱府一般无二。
在朱府那几日,两人偶尔会下下棋,这一局,便是二人最后一次下棋,当时这棋局研究许久都不得章法,直到叶漪回了叶府也未曾破开。
叶漪回去没多久,朱藜就找到了破局之法,这么多年,只是他自己不愿走出来罢了。
不觉间窗外的光暗淡了许多,朱藜回神,收好那些草稿,又看了眼棋盘,却总觉得有些许不同。
伸手沿着棋盘摸过,朱藜记起,叶漪的棋盘一直都是实心梨花木的,而这个棋盘似乎是空心的。
朱藜不想弄乱棋局,只是摸过棋盘底部,发现有一块松动。大约是放得太久,按动几次,木板便掉了下来,朱藜在棋盘中摸到了几份书信。
父亲母亲大人膝下,
不孝子叶漪跪禀:
儿漪,倾慕于黎多年但求与黎相依
在火舌即将卷上墨迹未干的书信时,叶漪又挪回了手,纸边微微皱起,叶漪伸手抚平。虽然这信不可能递出去,可叶漪还是将它收在了棋盘中。
棋盘里还有几封未送出的信,信封上都写着,黎亲启。
自从离开朱府,他与朱藜已经大半年未有往来了。
想起今日父亲说的话,叶漪低声叹气,不知此次将婚期拖后又要起个什么由头。
之前母亲看上的刘府二小姐如今已经许了人家,就为得这个,叶漪在院子里跪了一宿。此次右相家十六岁的小女儿回京,母亲看过后极满意,也不知又要跪多久,才能躲过这场亲事。
皇帝对叶家的猜忌早已无法消除,叶家若是自毁爪牙表忠心,以那位的手段,必将乘机永绝后患。
父亲想要联姻,让皇帝多一份顾忌。抛开自己的感情因素,叶漪也觉得此法可行。
前几日刘家在朝廷的一位官员被革了职务,虽不是什么大官,却也有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只是在那之后,皇帝突然放松了对几家氏族的打压,令得众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此番联姻,怕是难以再拒。
叶漪垂眸看桌上烛火晃动。他还是无法死心,在朱藜娶亲之前,他永远也无法死心。
万隆二十七年入秋,朱凌安,病逝。
朱大人,节哀啊!
朱藜一袭白衣跪在棺前,无悲无痛。
朱凌安只有朱藜一子,府中无人,一切丧葬事宜亏得有其学生帮忙。
叶漪又一次步入朱府,却不想是在此等情景之下。
燃烧的纸钱被风吹出火盆,翻飞在空中,逐渐燃烧殆尽。叶漪看着朱藜直挺的背影,几次开口,最终只是默默跪在其身旁。
夜晚,薛永晏想要守灵,被朱藜拒绝了。
阿藜,你已经不吃不喝跪在这里一日了。薛永晏劝了半天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咬了咬牙,只能搬出朱凌安,你这样让夫子看着该多心疼!
你回去吧。朱藜淡淡回到,依旧跪的端正。
你!薛永晏恨不得直接把朱藜敲晕了背回去,转头见同样端正跪在朱藜身旁的叶漪,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这两人突然起了间隙,他们几个师兄弟劝了多次也没用。只是看着叶漪陪同朱藜跪了一天,他又想着或许是个缓和关系的转机,毕竟二人曾经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叶漪没等薛永晏开口便已经说道:师兄,你先回去吧,今晚我陪着他。
薛永晏见朱藜没有出声反对,于是叮嘱叶漪:你们都去吃点东西,明晚就我来吧。
好。叶漪低声应了。
薛永晏离开后,厅堂里再无他人,叶漪起身去找厨娘下了两碗面。
吃点东西吧。叶漪叫朱藜。
夫子他昨夜还同我喝了几杯酒。朱藜突然说道,他说他多年未曾想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改变得那么快。
后来他懂了,人都是会变的。不同的位置上考虑的事情会不同,尘世繁华,爱欲难舍,每个人的取舍与转变是不同的。
叶漪轻轻抱住朱藜。
朱藜靠在他肩头,声音嘶哑。
阿漪,他想通了这些,便可以丢下我走了吗?
叶漪知道朱藜自小对分离很敏感。
虽然朱藜多的时候都叫朱凌安夫子,但其实他内心对朱凌安的依赖不亚于血亲。
如果说叶漪幼时的努力是家族的责任,那么朱藜幼时的努力就是为了不被朱凌安抛弃。
听着朱藜压抑在喉咙间的低沉呜咽,一切的话语都显得过分苍白。
叶漪只是紧抱着他。
深秋转冬,枯叶彻底脱了枝,孤苦无依地被寒风卷向远方。
朱藜的病依旧没什么好转,反倒把府里的下人遣散了大半。薛永晏找上门来,朱藜解释说如今离了官场,又不用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