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后的眸子,闪过心疼和不忍。
他印象里,她永远是聪明的,狡黠又坚韧,好像没有什么能真正击垮她。
失败了,她就擦干泪水爬起来,再想办法!
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崩溃,痛苦的她。
那些坚强的伪装,那些刻意的冷静,在这一刻,化作了她清醒认知下的绝望。
宁秉宇轻轻地拍着她背后,声音干涩:“……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不说了,不逼你了,是大哥不好。”
他的目光忽有所觉,越过宁媛的头顶,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书房门口的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荣昭南就站在那里,穿着笔挺的警司制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早已通红,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楚和自责。
他挺拔的身躯微微僵直,一手握拳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撑在门框上,似需要借力才能站稳。
敌人的子弹穿透血肉,九死一生的潜伏……
所有这些,都不及此刻她绝望的呜咽,更能将他的心脏凌迟。
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她痛苦的源泉,一次又一次……
真的是她高嫁,还是他高攀,害了她?
他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可是他忘了“烈士家属“这个词,需要承担什么。
她要一次又一次去当烈士家属么?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生出一个念头……
也许……也许放手,让她去过平静安稳的生活,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甫一钻出,连呼吸都带着炽烈的痛楚。
不!他不能!
光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血肉在撕裂!
心脏都无法跳动!
宁秉宇看着荣昭南苍白的脸,猩红的眼眶。
他镜片后眸光复杂,万般思绪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小妹,人生不过三万天,活在当下,便是不负余生,明天和意外谁先来,没人知道,你们应该……好好谈谈,我支持你任何决定!”
宁秉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他说:“我先去忙了。”
说完,宁秉宇转身走出了书房,经过荣昭南身边,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带上了那扇沉重的红木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
也仿佛将这方寸之地变成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密不透风的情绪囚笼。
荣昭南看着近在咫尺、浑身颤抖的娇小身影。
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泪水、绝望和某种熟悉香气的味道,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她面前。
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想要去触碰她苍白的脸颊,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即将碰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刻——
宁媛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死死地瞪着他!
那眼神里,满是痛苦、煎熬、愤怒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破碎!
这个姑娘像个小太阳,坚毅无比,何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是他,都是他给她的痛……
荣昭南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眼底也泛起了浓重的红,轻轻抚上她单薄消瘦的肩:“媳妇儿……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
宁媛像是积攒了所有的力气,呜咽着,用尽全力挣扎,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
“放开,别抱我!不要再抱我!”
至亲至疏夫妻……做至亲太痛!
她不要亲近他,也不要他的温柔,就做情感至疏的夫妻!
这样,就不会往后余生都想念他的味道!
不会日夜恐惧失去!不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绝望深渊里溺毙!
才能带着孩子活下去……
她像只刺猬,拼命蜷缩起来,用所有的尖刺给自己竖起保护自己和幼崽的墙。
荣昭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
她的拳头并不重,砸在他身上,却像是砸在他的心上,让他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