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汗珠遭风吹过,同面色一齐转凉。初冬的阳光洒在肩头,却丝毫半点不见暖意。
路过长街时,倏然瞥见熟悉的车轿,稍稍一愣,意识尚未反应过来,手就已兀自勒马停下。
他再三辨认,发现那真的是裴筠庭的马车。
心脏狂跳,浑身发抖的燕怀泽,此刻才像终于抓到一把延续生命的稻草,反复吐息,待冷静几分后翻身下马。
想到魂牵梦萦的姑娘,或许与他仅有一墙之隔,燕怀泽加快脚步,正准备踏入琼玉阁内时,突然有位身着道袍的男子窜出来,伸手拦住他,笑嘻嘻地同他道:“这位公子,贫道见你印堂发黑,应属郁结于心,近日是否遇见了些许难处?”
燕怀泽略微颔首,随后便要越过他上楼:“多谢,但眼下我并无闲心,告辞。”
“诶诶!”那道士继续不厌其烦地挡住去路,“公子莫急着走嘛,贫道又不收你钱——敢问公子是要去见心上人?想必应是单相思罢?”
他身形微顿,将道士上下打量一番,发现他仅是个普通且穿着破旧的道士后,蹙眉:“你想要什么?”
“唉,公子乃有缘人,贫道什么也不要,公子只消让我替你算一卦即可,耽误不了几个时辰。”
他视线朝阶梯之上望去,深吸口气:“怎么算?”
“嘿嘿。”道士乐呵乐呵地伸出手,“公子可有那位姑娘的生辰八字或信物?”
“有。”燕怀泽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裴筠庭赠与她的小物什,“她给我的礼物,算么?”
“算的算的。”他双手接过,又道,“公子的生辰八字也请告知于我,贫道定为您守口如瓶。”
燕怀泽破天荒地耐着性子,一一照做。
大概他自己也想从中获取慰藉,探寻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和希望吧。
“嘶。”破布衣衫的穷酸道士摩挲着下巴,将东西还给他,欲言又止,“这个嘛……”
“你尽管说。”
“既如此,我便单刀直入了,呃,在成百上千的算法中,公子与这位姑娘可谓有无数种可能,但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局——分钗破镜。”
“分钗破镜呢,亦可当作判词,这词寓意不佳,字面倒说得很清楚,指二人生离死别的命运,未有善终。”
“恕我多嘴,公子还是放手的好,不必闹得太过难堪,给彼此留一些情面。”道士好言相劝,费力开解,“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人生在世,谁都不可能真正拥有谁。公子须知,早日看开,才能早日脱身呀。”
说罢,他摇头晃脑地离开,徒留燕怀泽一人僵立原地。
他只觉得身上冷极了,寒气钻进骨髓,令人动弹不得,便是连一个自嘲地苦笑也无法扯出。长街的喧哗与热闹都像在嘲讽他的自作多情,自讨苦吃。
莫非前半生顺遂幸福的生活,正是为如今的打击作照映吗?好让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与裴筠庭之间的关系,倒真应了那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缘起时聚,缘灭时散,到最后唯余唏嘘。
人生长路,遗憾永存。
真相(下)
玉鼎在京中闲散了好些时日,无所事事的日子,数不清过了多久。
期间,原本总将寻兄挂在嘴边的陆时逸,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同裴二小姐搞起了劳什子书院,还替他也弄了个饭碗。
他嘴上唾弃着自己游手好闲的行为,然而饭点前,陆时逸派人来告知他前去琼玉阁用膳时,玉鼎仍屁颠屁颠地赶了过去。
正因如此,他才得以遇上等待已久的另一位“有缘人”。
分钗破镜的判词是真,那些语重心长的劝慰更非杜撰。
那时玉鼎佯装深沉地走开,其实并未走远,而是躲在角落的小摊边上,直至孑立良久的燕怀泽失魂落魄地驾马离去。
他叹厄运专挑苦命人,也叹因果有轮回,却始终无法泄露天机。
寒冬萧瑟,这样的天气,来碗热腾腾的汤面再合适不过。
玉鼎抚抚手臂,拾级而上。
待寻到房门外,他先是被那排不苟言笑的侍卫吓住,接着又听到裴筠庭的声音,玉鼎顶着侍卫们审视的目光缓缓推开门,在看见陆时逸身影的那刻才彻底放下心来:“嘿嘿,陆兄,你派过来的人传消息挺快,刚刚在楼下遇见了位有缘人,给他算卦耽误了些时辰,现下竟也未迟到。”
陆时逸示意玉鼎在身旁坐下:“你得谢二小姐,今日是她做东请客,我是厚着脸皮问她请你来的。”
于是他又笑嘻嘻地朝裴筠庭道谢。
一旁等候已久的书生们轮番介绍各自的姓名,尔后询问:“敢问两位公子和小姐的名讳?”
此番直白的问法于礼多有唐突,但经过之前的事情,他们显然已将裴筠庭和徐婉窈摆在了与之同等的位置上。
徐婉窈莞尔:“徐婉窈,诸位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