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对付的。
她这一盘棋,牵扯甚广,内中情由她猜到大半,现在留在京中,对她没什么好处。
平静湖面下的水搅混了,少不得是一场风波。
届时腥风血雨,她正处在风口浪尖,倒不如此时且先抽身,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她去了扬州,是为了拿死了扬州孔家。
分宗也不好使。
她在扬州使劲儿,自然有人在京城替她使劲儿,铆足了劲儿要弄死孔如勉,扳倒孔氏一族。
两虎相争,总得死伤一个才行。
于是她又软着嗓音叫父皇:“上一回我跟您说,不适宜打草惊蛇,否则蛇钻入草,咱们再要抓,就难了。”
昭宁帝挑眉:“现在你又怎么说?”
“他们想要我死,既起了这份儿心思,就断然不会匆匆收手,眼下安生,也不过是形势所迫,不敢再对我出手而已。
这件事情我不自己查清楚,夜里睡觉都不能安心。
如今既拿住了邓标,也有了刘荣供词,只要再寻到那块玉佩,您这里松了口,我立时派人捉拿孔逸成到府。
只是有一件事……”
她声音渐次听不见,犹犹豫豫的,昭宁帝正细听她后话,狐疑嗯了一嗓子,侧目去看她:“接着说。”
“扬州府属南直隶,孔家虽然早就分了宗,可毕竟还是一脉同宗的骨肉至亲,况且如今这情形,私下里扬州孔家与京城有多少往来,谁也不知道。
照理说,出了岔子,拿住了人,朝廷一道旨意派给扬州府衙,命知府全权此事,暂将孔府一干人等禁足府中,等着我亲往扬州府调查此事就好。
但情况特殊……”赵盈仍旧迟疑了片刻。
昭宁帝却听明白了:“扬州知府是孔如勉当初提拔上来的人,所以你怕他们沆瀣一气,坏了你的事,又或是从中作梗。”
“即便是朝廷旨意明发,也架不住有那些胆子大的,在这件事上,儿臣不想有一丁点的纰漏。”
这是应该的。
那些人想要她的命啊。
昭宁帝蓦然心疼:“你是想交扬州卫指挥使接手孔府?”
赵盈果然点头:“扬州卫直隶属于中军都督府。况且军中行事,一向不管那许多,便也不怕他们与朝中里外勾结。”
这话说的不太好听,毕竟一切尚且没有定论,昭宁帝是不会跟她计较这些的,可赵盈从来不想在这上头放纵自己。
还没等到昭宁帝接她的话,她自己先多解释了两句:“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我如今越发谨慎。
刘荣先后两次来刺杀我,我知道回了宫就安全了,可我不想。
父皇护着我平平安安十四年,没叫我见识过外面的人心险恶,如今才算长了见识。
我想着总要历练一番,才能长大。
生在皇家的孩子,老那么不谙世事,也未必一定是好事,父皇说呢?”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了。
什么都不懂,将来就是任人宰割,像个傻子一样。
就好比她。
昭宁帝有私心不假,但也不是没想过,她将来的下场又会是什么样。
到底是宋氏亲生的女儿,这世上也就这么一个她了,活脱宋氏转生的模样,真是和她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是等他不在了,她是个被呵护着长大的,不晓得这世道艰难,宫墙下的肮脏与险恶,怎么活下去呢?
他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
所以才愿意放她在外头闯荡了这些日子。
尽管他隐隐感觉到,小姑娘想要振翅高飞,可只要没有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如今倒也没想着把她羽翼折断。
“你的这个盘算——”
这不像是赵承衍教给她的。
兄弟两个多少年貌合神离,但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他又是最会钻营的人,对亲弟弟的路数,还是知道的。
赵家的人,骨子里都是一个样,谁也没有比谁好到哪里去。
换做赵承衍,就凭邓标和刘荣的两份供词,再凭着孔逸成出现在京中,私下里见过邓标,以及那块带着族徽的玉佩,就足够叫他血洗孔氏一族。
京城,扬州,谁也甭想跑。
宁可错杀,绝不会放过。
还有什么可调查的呢?
小姑娘到底是软和了一些。
但思虑尚且算是周全。
“这都是你一个人盘算出来的吗?”
赵盈摇头:“不敢瞒父皇,从邓标到孔逸成,所有的事儿我都跟表哥商量过,舅舅也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