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想荣禄是个桀骜的人,派了人假传圣旨往云南,一杯毒酒赐死了关家姑娘。
白堂琴得知消息,手持长剑闯进公主府,被打了个半死,一剑刺中荣禄公主心脉。
他自此去朝,再不问世事。
先帝实在爱惜人才,又是明君圣主,那件事,原就不是白堂琴的错。
当日白堂琴去朝,自改白氏为玉氏,脱离白家,从此孑然一身,遁世隐居。
如今过去二十四年,世人再少有提起堂琴先生的。
但赵盈真切记得。
当年赵澈御极,赵澄被贬至许州,他的余部是如何请了玉堂琴登太极殿,细数赵澈大罪一十九条,小罪三十二条,要赵澈退位。
玉堂琴和荣禄公主一段往事,就连先帝都不曾下旨斩杀,那就是皇家默认了赵氏子孙的错处。
他避世,是他对曾经憧憬过的天下与朝堂大失所望,而非什么人逼得他不得不避。
赵盈早想明白。
时隔二十多年,他如果不是后悔了,又何苦跑出来蹚这趟浑水?
他昔年舌战群儒,那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
就算不能掀翻刚刚登位的赵澈,凭他的名望,凭先皇祖不杀他,赵澈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若能成事,他便有大功于赵澄。
来日赵澄登极,封王拜相,他年轻时的雄心抱负,那时照样可成。
小胖子说了一番什么样,赵盈没听得太仔细,可是山门始终未开。
她迈步上前,同薛闲亭比肩而立:“你去回堂琴先生,我是永嘉公主赵盈,特来拜访堂琴先生的。”
小胖子眼中闪过错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你是赵家人?”
赵盈微蹙了眉。
看来玉堂琴对赵家其实没什么好感,带在身边的小胖子,见了天家公主,张口便是赵家人,半分尊重也不见。
先帝对他至仁至善,也没能消除他对荣禄公主的恨,尽管荣禄死在他手中。
赵盈嗯了声:“我是赵家人。”
小胖子骤然变了脸色,越发把山门堵上:“不见,先生这辈子最不愿见就是赵家的人,你们下山吧。”
她眯了眼,隐在幕篱下的那张脸,神色莫测。
一双眼往三间茅草屋来回扫量过一番,她不知道玉堂琴在哪一间,但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他们在外面说话,他在里面一定听得到。
她想了想,扬了音调:“先生与荣禄公主的一段往事,无论昔年朝臣与百姓如何众说纷纭,先帝待先生可谓至仁至善,也不曾牵连云南白府一人。
先生遁世隐居二十四载,可曾于午夜梦回之时,感念过先帝仁德之君呢?”
薛闲亭面色一沉,扯了她一把,压了声:“你在激怒他。”
赵盈拂开他的手:“而今朝堂污浊,天下灾祸不断,先帝穷极一生,励精图治,希望大齐百姓安居乐业,开创盛世山河,锦绣天下。
先生曾得先帝隆恩,年仅二十二岁便官拜户部侍郎,赵盈以为,若无荣禄公主为一己私欲,胡闹妄为,先生年不到四十,就可入阁拜相。
到如今,先生也定能秉承先帝遗志,为他的锦绣河山而穷尽心血吧?”
小胖子似乎极了,想出门来赶人,又不敢轻易开门,生怕放了他们进来,便只嘴上骂骂咧咧:“你这是做什么,跑到这里来胡说八道,快走快走!”
茅草屋始终没有动静。
赵盈一咬牙,把心一横:“亦或者,先生遁世隐居二十多年,仍并未参悟。
先生怀恨在心,巴不得赵氏江山一团糟,好泄先生心头之恨?
我今日来,只想请教先生这一件事。
若先生说一句,这天下江山,与先生一概无关,为荣禄公主昔年作为,先生巴不得赵氏子孙个个不得善终,那赵盈即刻下山,今生再不踏入先生山门半步,也保证,再不会有任何一个赵氏子孙来打扰先生清修。”
“你就是在打扰先生清修!”
小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抽了把扫帚在手上,高高举起:“你们走不走!”
薛闲亭一把把她护在身后。
还是没动静。
赵盈秀眉紧锁,这样也没用?
宋乐仪抿唇上前来,虚拉了她一把,声儿是不急不缓的:“看来堂琴先生对你所言皆无动于衷,他既不感怀先帝仁善之恩,也不记恨荣禄公主昔年所为,那些陈年旧事,早不能在先生心中掀起波澜。
元元,咱们回去吧,何苦打扰先生清净。
这天下如何,朝堂如何,早跟堂琴先生没有关系了。
我早劝你,他一避世人,万不肯搅和到这些红尘事中,你偏不听,白累自己跑这一趟,走吧。”
“稚子无知,站在我的山门外,一唱一和,当我听不出吗?”
赵盈眉眼一喜,捏着宋乐仪的手蓦然一紧。
宋乐仪也下意识往茅草屋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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